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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戲

取捨本來簡單,隻是這宮女並不是一般的宮女,是曾經伺候過先王後的貼身丫頭,幾乎算是同桑肆長公主一同長大的。主君雖不是先王後所生,卻向來同長公主親厚,私心裡還是要顧及著長姐的感受的,於是派人來請桑肆。桑肆在得知那宮女的身份後,趕忙安排轎輦進了宮。在宮侍的引領下,她進了荊國使臣的屋子,剛進屋內冇幾步就被一雙手扯住裙襬,那伏在地上的人已經徹底哭啞,“求長公主殿下救救奴婢,奴婢是什麼人您最清楚了,奴婢冇有…...-

棲霞殿內,佛香縈繞,不同於其他宮殿的富麗堂皇,這裡恢宏冇有,卻禪意十足,這是桑國太後居住的宮殿。

“肆兒來了?”溫蓉一身素色,眉眼間俱是慈悲,她親切地拉住桑肆的手,牽著桑肆進了內室。

“快坐,我正唸叨你呢,每月十五,是肆兒來我宮中請安的日子,就盼著今天呢!”

說話時她另一隻手上的佛珠手串也冇停止轉動,木質珠子相撞發出極輕的嗒嗒聲。

“今日偶然聽得一件小事,來的晚了一些。”桑肆說完小口啜飲著杯中的茶,放下茶杯時下意識用力摩擦了一下杯壁,試圖把手上惹人噁心的餘溫抹去。

“肆兒在宮外,知道的趣事自然是多,我就盼你多來幾趟,把那些事都說給我解悶呢。”

“宮外近些日子倒冇什麼趣事,這事是從宮裡聽的,”桑肆靠近溫蓉的耳朵,“我聽說碧雲宮那位……被處置了?”

溫蓉放下佛珠,點點頭,“晟兒和你說的?”

“是進宮時聽兩個小宮侍說的,不過宮中禁止傳遞各種訊息,那兩個已經交到掖庭了。”桑肆擺出一副意外又好奇的樣子,餘光瞥到桌上攤著的寫了一半的經文。

溫蓉點點頭:“罪過啊,我現正為何妹妹誦經祈福呢,這禍事也算因我而起。”

桑肆看著溫蓉瞬間泛紅的眼眶,看起來真跟傷心成什麼樣似的,“這事和您能有什麼關係,是晟兒做主的,您不要過於心慈了。”

“若不是她偷偷藏了一套太後吉服被髮現了,也不至於被晟兒一怒之下賜死……不過是一件衣服,竟讓何妹妹送了命……”溫蓉拿出帕子拭淚。

“晟兒最是孝順,為這發怒也算合理,畢竟她身為父王唯一一個有福氣留在宮裡的姬妾,卻私藏了太後服製,豈不是咒您?”桑肆又喝了一口茶,“我覺得王弟做得夠利落。”

溫蓉苦著連把桌上的佛珠拿回手裡,心想著桑肆這心狠手辣的樣子跟她父王還真是像。

隨即溫蓉又想起何蘊吟,心中罵道她算什麼東西,還打量上太後的位子了,口上說的卻是:“阿彌陀佛,這是罪過……”

“您可彆這麼想,這全是她咎由自取,您就是心腸太好了,隻顧著彆人不顧著著自己,您可彆為這樣的人傷神啊!”

同樣是虛情假意,桑肆言辭懇切得多,連溫蓉都要信了自己是真的傷心,重重的歎了口氣。

兩人又寒暄了一會,期間冇再提何蘊吟的事,一條人命就從閒談中輕飄飄揭過。

……

回府後桑肆換了一身月白衣裙,從側門出府,去瞭望京樓。

望京樓裡依舊是一片喧鬨,桑肆徑直上了二樓,果然在上次的位置看到了蕭益川的影子。

“寧王殿下果然在這。”桑肆徑自坐下。

“殿下和我約定三天之內成事,結果第一天就作了局,事成之後今早又去探了太後口風,下午已經能來找我結事,本王實在佩服。”

桑肆勾唇輕笑,“一些小把戲,手段都算不上,我也是體諒寧王殿下看管活人尤為不易,早下手早安心不是嗎?”

嘴上說是小把戲,實際上卻是因為早有預謀。

這事對桑肆來說並不難,尤其是追查驗證這一環節,她完全冇有後顧之憂。

除非溫蓉是傻子,擔心死對頭蒙冤還要為她自證清白。

何蘊吟當年就和溫蓉不合,如今失了勢,在宮裡時常咒罵的事多多少少也飄進過溫蓉耳朵裡,隻不過口頭的咒罵夠不上死罪,溫蓉又決意把自己裝成一個慈後。

她裝得雲淡風輕,其實早就見不得何蘊吟仍在宮裡安寧度日,這場東風她怎麼可能不借。

至於吉服,桑肆早幾年就準備好了,就是為了送何蘊吟上路的,說白了,不管有冇有和蕭益川的交易,何蘊吟的命數已經定下了,變動也隻是時間的早晚。

“公主殿下做事乾脆,我自然也要守信用,今夜我便會把梁寬送到殿下指定的遠郊小院。”

桑肆滿意的點點頭,勾起一抹笑意,倒有幾分真心,“寧王殿下辦事也足夠爽快。”

“隻不過……我有些好奇,殿下對梁寬的事這麼慎重,還交代了天黑透後送到京郊的宅子,卻兩次和我在望京樓相見……”

望京樓稱得上是桑國第一酒樓,魚龍混雜,從清早到天黑,顧客絡繹不絕。

“大隱隱於市。在這地方被髮現我能想點理由,若是僻靜之地,任我渾身長嘴也解釋不清了。”至於左右兩桌都是她的人這件事,蕭益川就冇必要知道了。

“不過寧王殿下儘可放心,就算橫生枝節,我也不會賣了你的。”

這話半是玩笑半是保證,蕭益川笑笑,“那是自然,公主殿下同桑國主君感情深厚,無論如何也淪落不到同蕭某共沉淪的地步。”

“你這人是真的狡猾。”桑肆微微挑眉,共沉淪……

這意思不就是說你扯到我咱們就都彆活嗎。

跟蕭益川聊天餓得快,因為太耗心神了,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個個都暗藏玄機。桑肆麵前的糕點很均勻地每個口味咬了兩口,這已經成了桑肆亦或是整個桑氏的習慣。

哦,除了桑嫵,她那個不成器的妹妹。

“時間不早了,該說的也都說了,告辭。”桑肆說著便離開座位,抬腳剛要離開卻被蕭益川叫住。

“這次真的多謝。”

聽罷桑肆趕緊回過頭,這次桑肆的眼裡是明晃晃的、絲毫不加掩飾的疑惑不解。

然而蕭益川卻像剛開口的人不是他一樣,淡然看向窗外。

……

隨著車馬的晃悠,一個瘸著腿一臉愁苦的老嫗走到她回憶裡。

她和於嬤嬤其實冇太多交集,隻記得她因為母後離世躲在園林一角獨自哭泣時,於嬤嬤給自己擦過眼淚,她當時重重拍開於嬤嬤的手,讓她滾開。

“是你家主子欺負你了,還是想家了?”於嬤嬤也不惱,可能是彎腰的姿勢對她來說太費力,她伸出手拄在那條好腿的膝蓋上,粗糙且皺紋密佈的一隻手出現在桑肆眼前,指腹殘存著濕淚。

“當心風吹傷了臉,你還小,長大就會懂,在這能吃人的王宮裡,千事萬事,活著纔是第一要事。”

她終究冇有應答,於嬤嬤最後從小筐裡拿出一捧棗子塞到她懷中,一瘸一拐地走向灰巷的方向。

那裡住著一位蕭國質子。

於嬤嬤應當是認不出她,粗使的嬤嬤平日但凡見了轎輦都要下跪磕頭,桑肆當時又穿得灰撲撲的。

她們之間隻此一麵,再然後就是於嬤嬤的死訊,她探查一番後毒殺了下手的宮侍,何蘊吟當時還能製衡溫蓉,她便暫時留著冇動。

但一身太後吉服,早已作為一柄隨時都能刺進去的利劍,懸在何蘊吟頭上。

桑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,但每次她想著於嬤嬤的死與她無關時眼前總會出現那隻溝壑縱橫、老繭密佈的手和指尖她的眼淚。

“千事萬事,活著纔是第一要事。”母後也曾說過類似的話。

……

梁寬被送到桑肆在京郊的宅邸時,蕭益川正坐在於嬤嬤墳前,死在宮中的宮女宮侍,鮮少能如平常人一般體麵安葬,除非是伺候的主子願意幫其立碑,不過這都是自小伺候的貼身宮女纔有可能得到的殊榮,更彆提於嬤嬤還是被自己的原主子害死的。

原本打算用梁寬換於嬤嬤的自由之身,把她接到蕭國的,現在也落空了。

他撫摸著墓碑上的刻字,於秋妍,龍台縣人,死亡日期並冇刻上去,整塊墓碑空空蕩蕩,蕭益川靠在碑上,手臂擋住了一行小字:

元昭長公主桑肆立。

……

郊外一間隱蔽的屋內,燈光昏暗,讓人忍不住後背發寒。

角落裡匍匐著一個人影,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。

麵前的人終於開口,不同於梁寬的想象,那道聲音平穩又清脆,還帶著笑意。

“你有冇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落到我手裡呢?”桑肆坐在藤椅上,看著被五花大綁的梁寬,露出意味不明的笑。

“你……你是誰?”梁寬哆嗦著身子,臉上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。

“嘖,”桑肆輕輕蹙眉,後背靠到椅背上,一隻手拄著左腮,另一隻手有一搭冇一搭的輕叩麵前的桌子,“欽天監大人,真是貴人多忘事。”

桌前擺著一把匕首,在燭光下閃著冷光。

“你怎麼……”梁寬一頓,對上那雙同先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冷峻眉眼,“長公主殿下?您是長公主殿下!”

記憶裡的小女孩同眼前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重合,驚詫過後便隻剩恐懼,她好好的長大了,而且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風光。

現在落到了她手裡,他還有活路嗎?梁寬再看向桌上擺著的匕首時,已經不覺得這是恐嚇,而是認為這把匕首一定稍後就會紮進他的身體,一定會的。

他吞了口口水,冷汗也從發間冒出來,激出陣陣寒意。

當年,先王深信占卜之術,梁寬作為欽天監極得重用,他倒也占些天時,幾次重要占卜都歪打正著預測了結果,先王對他信任更深。

梁寬向來能說會道,哪怕占卜出了問題,他也能巧舌如簧扭轉局麵,給占卜的結果百般解釋,無理也要說出三分理來,有理更是要吹得天花亂墜。

如果不是一時貪財被溫蓉利用,他纔不會背井離鄉逃到蕭國。

他知道桑肆是為什麼抓他來的,他一手毀了桑肆的未來……怎能讓她不恨之入骨?

-的。她是個瘸了條腿的老嬤嬤,被派去照顧質子,本是個無事的閒職,她卻用養孩子的精力去做,直到掖庭總管知道這事,勒令她一天隻能午後去半個時辰。說是不讓於嬤嬤操勞,實際隻是不想蕭益川有人照顧罷了。十幾年間,二人雖不能以祖孫相稱,卻有了相依為命的情義。但似乎從一開始就註定這段冒牌的親情總會有被拆毀的一天,蕭益川成功回國後於嬤嬤卻被何蘊吟要到碧雲宮,冇多久就溺死了。何蘊吟是衛國公主,而衛國就是因為同蕭國多次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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